2025年5月，在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，人们见证了一场静悄悄的历史性告别。在刚刚结束的2025年伯克希尔·哈撒韦的股东大会上，94岁的沃伦·巴菲特宣布将在今年底退休，这是他最后一次代表公司发表讲话。
这次会议上，巴菲特还宣布，将把公司交给负责能源、铁路业务的副手格雷格·阿贝尔来管理，而不是他的儿子霍华德，也不是之前外界传闻的其他“继承者候选人”。
在这一次的讲话中，巴菲特不只是宣布了上述的消息和报告了公司的经营情况，一向不怎么关心政治的股神，居然在讲话中公开反对了特朗普政府当前主导的贸易战政策。
这位从大萧条年代走来的资本家说道：“贸易不该被当成武器”，他还说：“美国已经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国家了，从250年前的根本不存在，到如今的世界第一。”
巴菲特的这番话充满了智慧，还无异于直接扇了“让美国再次伟大”（Make America Great Again）这句口号一个大耳光。
他是在讥讽特朗普，把美国这样一个没吃过真正苦的国家，变成了一个没苦硬吃的国家。
在巴菲特看来，特朗普的“让美国再次伟大”的运动，本质上就是一场怀旧症患者的自我催眠。他假装这个国家的“伟大”被抢走了，而现在的目标是“夺回它”。但美国作为现在世界上军事、政治、经济、科技和文化都名列前矛的国家，啥时候就不伟大了呢？
巴菲特的这番话说出了一个简单的事实：美国从建国起就是个一直向上攀登的国家，真正让它伟大的，从来不是封闭的边境、高墙和关税，而是人才的开放、市场的自由与制度的弹性。
但特朗普和他的支持者却假设了一群敌人，然后通过发动贸易战，去和这些敌人决一死战。结果却搞得美国民众不得不多花钱买东西、让美国企业的产业链断裂利益受损。
巴菲特在股东大会上的发言，正是对特朗普主义最致命的点穴：“贸易战是巨大的错误。”、“世界各国都有自己擅长做的事，大家应该各做各的。”
在巴菲特看来，贸易战不仅破坏了美国的经济，还撕裂了盟友之间的信任。欧盟、日本、墨西哥、加拿大，这些曾经是美国伙伴关系的国家，现在都在重新思考与美国的关系。
巴菲特的话，本质上是在指出：今天的国际贸易秩序是美国一手主导形成的，结果就是美国位于全球分工的天花板上。
美国人为什么能享受廉价消费品、高质量服务和强势美元？不是因为“美国制造得比别人便宜”，而是因为他们把附加值低的部分都外包了出去。
美国产业结构的外移，不是“产业空心化”，而是主动的产业升级与全球布局：苹果、特斯拉把组装工厂设在中国、印度、越南，是因为美国本土的人力资本和环保标准根本不适合做大规模代工。而波音、谷歌、微软这些巨头依然留在美国，是因为研发、设计、专利、高端制造、数据和金融控制链等才是全球价值链中最赚钱的环节。
然而，这种本来是优势的东西，在特朗普等民粹主义者眼中，却成了“工厂没了、国家也要完了”。事实却是：产业不是没了，而是换代了；工作不是流失了，而是升级了。
中低收入的白人中产，是特朗普主义的核心票仓。他们曾经是锈带工厂的工人、地方小企业主。
他们觉得自己“被遗忘”、“被牺牲”，因为他们看到原来的工厂倒闭了，却看不到自己网购的商品已经便宜到离谱；他们抱怨美国制造消失，却用着中国产的iPhone、穿着孟加拉的牛仔裤。
而特朗普正是利用了这群人的错觉：告诉他们“美国的伟大和你们的工作都被别的国家偷走了”，却不告诉他们，是全球化让他们的房贷利率更低、油价更便宜、不用节衣缩食的过日子。
“让制造业回美国”，这听上去很美，但在今天的美国，早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。耐克不做鞋子，但耐克设计鞋子，控制品牌，定价格，挣走利润的大头。这就是典型的美国产业的模式。这不是“衰落”，这正是美国产业效率的极致体现。
如果非要把耐克鞋搞回美国生产，那结果必然是生产成本大幅上升，产品涨价；还会导致将美国的资本浪费在低附加值领域，真正高端的产业被冷落。
这就像让清华大学的教授回家去教自己上幼儿园的孩子，看起来是“自己教了自己的孩子”，但从成本和效果来看，还真不如外包给专业机构。
巴菲特作为资本市场最成功的操盘者之一，是深知这一点的。他为什么几十年来从不投重工业，而钟情可口可乐、苹果、保险、金融？因为他懂：真正让美国保持全球领先的，不是钢铁厂、煤矿和耐克鞋，而是全球分工下的资本效率最大化。
当然了，全球化也确实给美国带来了产业结构的剧烈重组，部分人失去了工作。但这并不是全球化错了，而是美国的分配机制出了问题。
欧洲在面对产业外移时，用全民医保、基础教育和失业保障“兜底”，所以工人没有像美国那样激进反弹；加拿大通过工会保障与终身培训机制，缓冲了去工业化的阵痛。
而美国却是福利断档，医保昂贵，职业再培训基本形同虚设。但美国政客却从来不敢正视这些。
所以，那些特朗普的支持者们，其实并不是被外国人“抢走”了工作，更大程度上，他们是被本国的制度坑了。而“让美国再次伟大”这句口号，正是用来迎合他们这种又骄傲、又愤怒的复杂心理。
特朗普不是要“让美国再次伟大”，他只是把美国现在的问题全部“外包”给外国和移民了，以逃避真正的制度改革。如果特朗普一直这样搞下去，会把整个美国推进产业降级、贸易萎缩、制度失能的深渊。
而巴菲特所说的：“美国人没苦硬吃”，并不是真正的嘲笑美国人，他是在提醒他们：你们正身处于世界分工中最有利的位置，别被特朗普喊几句口号就给骗了，毁了眼前的好日子。